哲学中的真理与欺骗

哲学中有个基本问题：我是谁？而在这个基本问题上，我们通常会愚弄自己。我们在讲述自己和他人的故事，通常与他人讲述的我们和他们自己的故事有很大的出入，自欺与欺骗缠绕其中，难以区分。

我是谁？我以为我是谁？别人以为我是谁？真理是什么？

寻求真理，是哲学家的主要任务。哲学家鄙视欺骗，嘲笑“俗人”的自欺，消除自欺是他们的使命。几乎在所有的人类文化中，不诚实都被认为是恶习，而说谎成性的人会遭到鄙视。然而，在很多情形下，说谎却是正当的。

柏拉图捍卫“高尚的谎言”，英国伦理学家亨利·西季威克（Henry Sidgwick）也认为“高尚谎言”会给我们带来很多好处。西季威克甚至建议哲学家应该向读者系统地说谎，他坚持功利主义学说是真理，但如果变得众人皆知将导致灾难，因此在传播该学说时，需要系统的欺骗。

新马克思主义的“虚假意识”观念和“神话”用法，都加深了“整个社会都可能陷于自欺中”的看法。但这种无处不在的自欺可能已经预设了某种真理标准，同时承认饿了欺骗的正当性和必要性。

例如，人们可以理所当然地拒绝让某些人知道某些真相。窃听者有权听到真相吗？纳粹有权知道无辜受害者的藏身之处吗？这类基于社会习俗的“善意谎言”，反而是正义的。

哲学上寻求的“真理”到底是什么？寻求真理或许只是一种障眼法，表面高贵，实际上却是解决个人问题或追求个人野心，是对现实的看法或对信仰的表白，而非关于真理本身的主张。哲学家中也充满着欺骗和自欺，他们总是说自己的学说要优于别人的，这就像从一块布料中抽出一根线，然后宣称这就是全部。

哲学对真理的追求包含了一个隐喻，即真理是明亮而闪耀的，而谎言则是黑暗和邪恶的。揭示真理，意味着通透；陷于欺骗，则是不透明的障碍。然而现实中，若没有谎言这一不透明中介，恐怕连基本的社会关系都无法存在。

可以想象以下场景。向朋友描述自己的痛苦经历时，朋友心里可能翻腾着其他想法；亲密时刻的恋人，也会冒出些不浪漫的想法……很多场景下，“你在想什么”都是一个极其愚蠢的问题，因为你会得到一个显而易见的谎言：“哦，没想什么。”

现实生活中，人们不可能做到只说真话，适当的谎言可以看作文明社会的黏合剂，若没有这种不透明性将我们和我们的思想分开，基本的社交生活都无法继续下去。

有时，真理会造成伤害，毁灭人际关系，导致暴力和动荡等等。有时，欺骗不仅不是恶习，还是一种社会德性。现实社会中，社会和谐远比真实更受推崇。而不惜一切代价去寻求真理，倒成了另一种种族中心主义特征，是强烈的个人自主感下的一个奇特产物。